Stephen

七无景:

  

前言：1.正文旁边的两句话，正文里都有，已标红，就不特意译出。

 

      2.大部分人名保留了原文的英语，觉得明确且有必要的还是译成了中文。

 

      3.括号里的是补充说明。

    4.还是推荐看原文！

 

不可磨灭的大魔王

 

19岁的Faker，从无名小卒到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游戏领域的世界明星。但是，这个英雄联盟的奇迹，他的肩膀是否还能背负起一个国家？

 

一

 

两年前，大概在英雄联盟成为最风靡全球的游戏的时候，从柏林到北京的聊天室里开始疯狂而兴奋地讨论一个神秘的韩国人，一个ID：GoJeonPa正在以可以被称作撕碎rank榜的速度，攀爬线上rank榜的人。没有人听说过他。很多人更愿意假定他是一个职业选手，只不过是在空余时间里这样做。但不久之后，GoJeonPa实际上是一个住在首尔市郊的高中在校生的消息传开了。到2013年初，他已经成为了韩服的最顶尖玩家。

 

也就是在那个春天，韩国几大赞助电竞职业队伍的公司之一的SK Telecom宣布组建自己的第二支英雄联盟战队，并已经将GoJeonPa签约在队。这个真名叫做李相赫的少年，把自己的ID改成了Faker。2013年4月，他在职业圈登场亮相，身后是网络上震耳欲聋的议论声响。

 

而随后发生的事，现在被认为是英雄联盟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

 

SK Telecom的第一个对手是 CJBlaze，韩国最具人气的战队之一。这场比赛在Ongamenet上播放，Ongamenet是一个专门服务于电竞的有线电视网络。游戏的开始，当队伍选择他们的角色和英雄的时候，Faker出现了屏幕上，身形瘦削，五官清秀，发型伶俐。他选择了奈德丽，可以变身成美洲豹的女猎手。

 

因为英雄联盟是一个5v5的游戏，OB视角是一个鸟瞰的角度，而不能像使命召唤那样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那样有一个为观众特别设定的角度。作为一个观众，我能看见的是，Faker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的对手，比他要有经验的多的知名选手Ambition。Ambition正退回到塔下去加点技能，加点的过程会短暂地使英雄僵住。接下来的事是如此迅速而突兀，我不得不反复暂停几遍看那段剪辑下来的回放。Faker秒切换成了美洲豹形态，扑到塔下，击杀了Ambition。然后，在所有人能够反应过来之前，扬长而去。

 

镜头又迅速切到了郁郁葱葱召唤师峡谷地图的下路，CJ的两人组正准备对SKT的下路发动一轮攻击。Faker却突然闯进了画面。依旧是美洲豹形态，他跳进战斗里，解决掉CJ的其中一人。而当CJ的另一人试图逃跑时，他切回人类形态，一支长矛掷出，终结了他的逃敌。在不到40秒的时间里，Faker击杀了对方3人，在这个5位玩家一队的游戏里，这意味着总人数的一半以上。

 

“我的脑子当时就懵了。”其中一位数据分析师Christopher"MonteCristo" Mykles说，“我不知道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要说些什么。”观众们有些茫然地盯着屏幕，目瞪口呆，就好像他们刚刚所目睹了一场犯罪。

 

接下来超过12个月的时间，SKT继续着前所未有的连胜。在Faker作为职业选手的第一个赛季里，他和他的队伍杀进了韩国的半决赛。而在下一个赛季里，他们走上了世界冠军之路。在座无虚席的洛杉矶Staples和32万线上观众的见证下，他和他的队友横扫了中国队伍，拿走了世界冠军的奖杯和百万美元的奖金。回国之后，他们继续着他们碾碎联赛的统治力，15连胜。

 

在首尔，这个对于那里的青少年来说电竞是比棒球（在美国棒球是非常受欢迎的运动，才这样比较的吧）更流行的地方，Faker成为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他开始为SKT出演一些商业活动，缓慢而大步地走到了镜头前。网络上甚至为他创造了一个新的标签#thingsfakerdoes。一些英雄联盟的粉丝把他称作“不死的大魔王”，另一些只是简单地称呼他为“神”。“我认为他已经可以和迈克尔·乔丹以及泰格·伍兹相提并论了，他们都将他们自己所处在的领域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Jeon Yong Jun，一个资深解说，或者预测师，这样说道，“他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明星。”

 

也许这就是很水到渠成的一件事，这样的一个奇迹出现了韩国，在这个已经在电竞领域统治已经超过了十年的国家。这个东方集团用他们曾经培养体操运动员的方式，大量生产着游戏领域的天才。但没有霸主能永远占据着巅峰。去年秋天，一件在后来被称为“韩援出走”的事发生了。一批韩国联赛中的明星选手宣布离开本国，在中国优渥条件的诱惑下。两支由三星赞助组建的顶尖战队解散了，三位SKT的创始成员也离开了。中国队伍将最优渥的条件留给了Faker，据一些报道的说法，是一份接近一百万美元的合同。到了这个时候，韩国统治英雄联盟的时代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尽头。

 

相反，故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位不死的大魔王决定留下。

 

二

     

     四月的一个晚上，SKT正在Ongamenet位于首尔市区的中心场馆中和三星进行比赛。（原文是：playing Samsung Galaxy，并不能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为了到那里，你要乘坐一系列的自动扶梯，穿过一个大规模的百货商场，慢慢向上到达顶层的过程中，你像是滑翔过一个又一个摆放着富有现代美感的商品的架子和存放着泡菜的冰箱。一名叫做Kim Han Sol的年轻护士站在场馆门外。她踩着4英寸的高跟鞋，皮质短裙和一顶上面有FAKER字样的黑色扁帽。“他是最具影响力的选手。” Kim Han Sol，有些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的辫子，像抚摸一只猫。她依然记忆犹新Faker的第一场比赛，对战CJ Blaze的那场。“我真的很高兴。那个时候，有太多的期待在他身上，但他没有让任何一个失望。”

    

在Faker连续获得2013和2014两年的年度MVP之后，他的霸主地位毋庸置疑。但是，去年的春天，SKT开始陷入了失败的泥潭，与之而来的是煽动性的反对声潮。电竞网站上的头条质问着：这支战队是否已经彻底陨落？论坛则在爆发般地争论：这位18岁的电竞明星是否已经过了他的巅峰期？尽管大多数的英雄联盟专业人士把SKT的颓势归结在Faker的队友身上，但在2014年底，SKT输掉季后赛的时候，所有人都承认了：神跌落回人间。也就是这年10月，另一支韩国队伍三星white，举起了世界冠军的奖杯。

 

我走进OGN场馆的时，我震惊于场馆设置类似于一个游戏show的程度。队伍在一个小型玻璃房里面对这观众，韩语和英语的双方解说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坐在队伍和观众之间，正前方的大屏幕播放着游戏画面。OGN的首席制作人Crisis Wi说，这个频道已经成为韩国10几岁和20几岁男性观众群体中最受欢迎的有线网络频道。最近的一场比赛吸引了500000的线上观众。

 

在一个平稳缓慢的开局之后，SKT开启了今天晚上的不败金身模式。如果队伍能够赢得在几个星期内将要进行的春季赛总决赛，它就会参加在佛罗里达州Tallahassee举办的季中邀请赛。在那里面对的将是其他战区的胜利者（S系列世界赛事则在十月）。同时，三星，这支被“韩援出走”完全毁掉的队伍，已经输了它之前9场比赛中的8场。大概在比赛正式开始前的一个小时，队伍的新队友慢慢走到他们的位置上，手上拿着键盘，身穿白色的皮夹克，与之相配的黑框眼镜和羽毛样的刘海，看起来像是是摩托车帮派，只不是是世界上最不吓人的那种，

 

当我从后面观察场馆设置的时候，Erik "DoA"Lonnquist，美国的现场比赛解说，走过来，指了指舞台背后的Faker。“他就在那里。”他说，依旧指着，“那个人，那个神话，那个传奇，就是那个瘦削的韩国孩子。”预感到这会是一个珍贵的机会，能和“神”单独对话，我飞速穿过后台。场馆里很暖和，Faker还是穿着红色的SKT的队服。5英尺8英尺，119磅，他的胸膛勉强撑起了外套，颧骨很明显，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他告诉我的翻译，他要去后台完成他的化妆。发亮的粉底涂在这些职业网络玩家的脸上，让他们看起来更加没有血色，像在一部吸血鬼电影里。我问Faker是否讨厌这件事，他说没有，“我的皮肤不太好。”他说道。

 

负责在比赛前炒热气氛的buff女孩蹦跳着进场，和观众问好，Faker脸红了。（我就不翻译解释buff的话了，私认为这个定语用的很赞）我试着问他另一个问题：你会害怕失败吗？“我已经不会再感到紧张不安了。”他回答。一个SKT的经理突然出现了，她问我的翻译我们是否在讨论SKT的战术。在他能够否定之前，Faker就离开了。

 

三星实力是那样的弱，以致SKT甚至没有在今晚派上它的主力，而是选择了他的替补Easyhoon。最近几个星期里，网络上关于Easyhoon的讨论就没有停止过，戴着眼镜，斜刘海，忧郁的神情——而且像“神”一样优秀。“总的来说，Faker要更好。” DoA这样说，当后来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他的时候，“但是这个讨论的最后结果是，Easyhoon一样的有用。”有两行人在我身后，我看见了Kim，那个护士，她正在用马克笔为标语填色。标语写着：Easyhoon is dreamy.（dreamy这个词有两个意思，白日做梦的和梦幻般的，我不能确定是哪个，大家自己看理解吧）

 

比赛开始之后，三星很快就陷入了明显的巨大劣势中。在英雄联盟中，双方队伍出生在地图的对角，最大的目标是摧毁对方的主堡，或者基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英雄们通过击杀中立生物来获取金钱和能力，购买装备，然后杀死他们的敌人。在最高竞技水平的比赛中，英雄联盟是一个战略性游戏。但初学者也可以很轻易享受到它的魅力，击杀是甜美的，各种各样的技能更是充满吸引力。SKT轻松赢下了两局比赛。

 

比赛结束后，几十名粉丝在场馆外等待着能签名。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女孩，有类似的发型（刘海）和服装（针织衫宽松短裙和高跟鞋）。一个女孩穿着白色仓鼠服，当她弯下膝盖去拿一盒巧克力奶油饼干，给队伍的礼物，她的尾巴模糊拖在她的两腿之间。当粉丝接近Faker，，寄给他那些被柔和的纸包装好的栗子，毛绒动物玩具和礼品的时候，他会鞠躬。他小心翼翼地把他们的礼物放成一堆，然后拿起他们的手机和粉丝自拍，微微倾斜的姿势。一个女孩递给他一支金属笔，想请他签名在一本签名簿上。他签了大写的FAKER。然后他停顿了一下，补充写道：haengbok hasaeyo。要开心。

 

三

 

几天后，我弯进首尔江南区的一条小街，那里有牌子，上面写着02网吧。向下再走几步，我走进了一个很暗的没有窗户的房间，房间里却配备了成排的电脑。一位年长的妇女坐在门口附近，挨着能量饮料的柜子。这里是安静的，只能听到英雄联盟的游戏音效（金钱掉落，装备使用）。一旁的房间后面，三名韩国男性比肩坐着，敲打着各自的键盘。其中一个人，27岁的Kim Hyun-jun说，他每周会来这里几次，每次通常5个小时。

 

当我问他是否听说过Faker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一个三只眼睛的怪物。“当然。”他回答，他的朋友在一旁偷笑，“所有人都知道他。Faker是神。”

 

韩国有超过12000 的网吧，其中有许多是全天24小时开放的。它们的突然出现开始于90年代末，亚洲金融危机促使政府投资于宽带。据OGN  Wi的说法，经济衰退促进萌生了了韩国电子竞技的热潮。“失业率上升，数目巨大的人群开始寻找事情去做。”他说，“于是，他们开始玩电子游戏。”在今天，这看上去是已经不符合常理的事，在一个年轻人随身都带着智能手机的国家里，人们仍然对老式的网吧趋之若鹜。在西方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但是网吧存在的持久性是有其社会学因素的。在首尔，许多家庭居住在小公寓，孩子们不可能在客厅里玩他们的射击游戏。作为代替，他们逃到了网吧。

 

第一个横扫这个国家的电子竞技游戏是星际争霸，一个即时战略游戏，就像是复杂的国际象棋。星际争霸发布于1998年。在2000年代中期，韩国创办了一个蓬勃发展的职业比赛联盟，一个管理性机构（韩国电子竞技协会或者说KeSPA），以及两个专门面向游戏的有线网络电台。但就在又一个十年结束之际，星际争霸正在失去它的拥趸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拳头游戏公司，那个总部设在加州圣莫尼卡的小公司，把英雄联盟带进了市场。拳头并没有能打破这个国家的游戏用户人数的纪录，但超过12万人次，每天都在玩英雄联盟。2012年，韩国开始组建英雄联盟职业战队，而在此之前，教练、赞助商和训练室作为先进的基础设施，早已到位。

 

Faker和他的队友们住在首尔的边缘的一所公寓里，是个大部分面积都被半空的办公楼占据的地方。队友间分享同一间卧室。当他们起床，大概已经是中午左右，一名厨师会进来，准备午餐。随后，他们会花几分钟的时间，走到他们的训练中心。在接下来的8个小时里，他们会和其他队伍打训练赛，偶尔休息片刻，研究比赛录像。Faker在此之后，通常还会独自练习至少4个小时。

 

我参观基地的时候，SKT的教练,Choi "L.i.E.S." Byoung-hoon（没那么帅的那个） an和Kim "kkOma" Jeong-gyun（帅的那个）正并排坐在配套的皮椅上，在他们共同的办公室里。我问kkOma，他正在用电脑OB谁打英雄联盟？还有他是怎样看待“韩援出走”的？“这取决于今年世界冠军的归属。”他说道，一只手迅速点击着鼠标，视线锁在电脑屏幕上，“如果韩国赢了，这就不是一个问题。如果是其他战区赢了，那这个问题可能就存在了。”

 

我提到Faker的时候，kkOma皱了皱眉，“这是一个团队游戏。”他说“当队伍发挥不好的时候，Faker同样也发挥不好。他能做到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惊艳，是因为队伍的其他成员给他提供了基础。”

 

而在教练办公室外，“神”独自站在大厅里，凝视着一张摆在2013年冠军奖杯前的照片，那上面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在，他们手指着天空，笑容闪闪发光。我问他是否还和那些已经离开韩国的队员有联系？他说没有。“我训练很忙。”

 

Faker在江北区长大，离SKT训练基地不远。他和他的弟弟是被他的父亲和他的爷爷奶奶拉扯大的（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他其实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是那种自学成才的人，解决魔方或者靠看书来自学一门外语。他的父亲，一个木匠，还曾因为他早熟的儿子而略微不知所措过。相赫一直喜欢游戏，学习它们，练习它们，征服它们。2011年英雄联盟在韩国推出，他就发现了它。他开始整日整夜地玩这个游戏。不久之后，他就变得如此之优秀，韩国服务器需要费力才能找到和他同等级的玩家，与他匹配游戏。SKT找到他的时候，他才刚刚开始他的高中生涯。而在加入队伍之后，他就辍学了。

 

Faker带我去看他练习的机房，他把我领到一个休息室，里面放着一个巨大的皮沙发，放置奖杯的架子，和摆着NB运动鞋的鞋架，他们的赞助商之一。便携式冷柜里由他们另一个赞助商PocariSweat提供的运动饮料。沙发大到可以随意伸开坐，但Faker还是只坐在了沙发的边缘，双手合十的姿态。我问他在训练基地的生活，他描述了一幅苦行僧的画卷。他没有除了游戏之外真正的爱好；他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他房间的墙壁是空白的；他喜欢水。

 

我告诉他，我曾经听说他有一株植物，问他是什么样子的植物。“是一株由一种树和一种草杂交的植物。”他回答。他碰了碰额前的几撮头发，他经常做的一个小动作。

 

最初，SKT的教练曾经因为Faker的内向而犹豫过。他们担心他有语言障碍——有些日子里，他只说过几句话。“他的话一直不多。我们不得不怀疑他能否适应一个团体环境。”Choi说。

 

但谈起英雄联盟的时候，Faker明显放松多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能有那么深的英雄池——当大多数选手只能精通几个英雄的时候——他却能将超过30个英雄运用到职业水平。“我的天分在于对游戏流程的理解，什么时候该上，什么时候不该上。”他解释道，“忽略我正在操作的英雄，这种天分就在那里。”当他讲述起他的职业生涯时，细节像流水一样流淌出来。2013年的世界总决赛，在洛杉矶，他的队伍把他带到环球影城；他笑得很开心，描述变形金刚之旅的时候。有时候，他给粉丝开直播会用美国流行音乐做bgm。他最喜欢的歌手是泰勒·斯威芙特。

 

他承认，成名困扰他。英雄联盟的粉丝会通过Naver（韩国的互联网门户网站），跟踪他的一举一动。最近Reddit上，数百条评论反复讨论着他是否和一个韩国电视节目主持人暗生情愫。当他难得走出SKT的训练基地出门一趟，经常会被十几岁的仰慕者人出来。“我平时都戴棒球帽，”他说。

 

Faker不喜欢谈论那份来自中国的合同。当我提及这个时，他撇了撇嘴，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很多离开的选手说这是一件困难的事。”他最终还是给了回答，“我认为出国是一个很好的人生经验，但就个人而言，我希望留在韩国，然后再次赢得世界冠军。”我问他是否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选手。“还不是，”他说，“现在有很多人和我处在同样的水平线上了。我想，如果我努力练习，我会再次成为，毫无争议的最好的那一个。”

 

四

  

DoA和MonteCristo，美国的预测师，都住在Kyunglidan，时尚街区。狭长的街道上排列着像珠宝盒子那样小巧的咖啡馆和独立酒吧。我们约好午饭——jaeyook bokeum或者爆炒猪肚——和Susie Kim一起，翻译和前星际争霸预测师。我问他们为什么Faker会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选手。MonteCristo跳出来回答：“你怎样去评价一个运动员？是什么让勒布朗·詹姆斯如此伟大？”

 

我脱口而出：运动精神，技术，决策力。

 

“其实是一样的，完全一样。” Susie说。

 

英雄联盟的运动技术相当于mechanics（实在无力翻译，大家就当是一个新名词来看吧），更偏向于选手用鼠标和键盘做出快速动作的能力，比如躲避技能。在这个方面，Monte说，Faker无可匹敌。他向我指出了一段被广泛认为是英雄联盟上最精彩的片段的视频，剪辑自2013年SK Telecom 和the KT Bullets之间的一场比赛。Faker和另一个选手Ryu之间的决斗，他们使用了同样的英雄，一个叫做劫的忍者。在一段短暂的技能交换之后，Faker的劫血量削低到濒死的情况，所以他溜走了。就在Ryu认为他已经完美解决了这场决斗的时候，Fsker突然爆发出了一系列的动作，而后他的对手在聚光灯下瞬间黯淡。“他使用了了六个不同的技能，在两秒中时间里。”Monte说。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DoA补充道，是Faker英雄池的深度，这使得他更容易适应打上新补丁的游戏——“版本”，用电竞术语来说的话。由于拳头公司每隔几个星期就会更新游戏，选手永远处在自己最喜欢的英雄，技能会被削弱的恐惧中。试想一下，如果NFL突然宣布明年的冲撞触地得分只值五点分数，或者如果MLB为左手投手扩大好球区。尽管不断更替的版本能保持游戏的新鲜感，这也让职业选手痛苦不堪。有些选手再也没有从对他不友好的补丁里恢复回来。

 

这也是电竞职业生涯如此短暂的原因之一。绝大多数的职业选手在20岁中段之前就会选择退役，和花样滑冰运动员一样，他们的巅峰期早在此之前。年纪偏大的职业选手要和慢慢迟钝的反应能力和疲劳作抗争，同时还有他们脖子和手腕上的伤病。“而一名男性青少年，能轻而易举的一天打16个小时的电子游戏。” Monte说。

 

很多韩国玩家没有上过大学，所以退役之后他们的职业选择变的十分有限。“很多职业玩家并非来自富裕的家庭，” Susie说“他们中的相当数量的人选择这个职业是因为他们要补贴家用。”渐渐地，她说，选手开始意识到他们利用自己技术变现的时间是有限的，这也是他们中一部分人离开韩国的驱动力。虽然大多数职业玩家在韩国赚取五位数的工资，一些精英选手能超过10万美元（Monte的说法是Faker可能在这个数字的两倍以上，SKT拒绝对他的薪资做出评价）。中国则是在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一支战队，iG，由中国大陆首富王健林的儿子所有。这个冬天，iG在它的名单上增加了4个韩国选手的名字。

 

职业选手也可以通过直播转赚取金钱，允许粉丝观看他们练习，同时也可以插入广告。一位中国的退役选手草莓曾经说过他每年能通过直播赚取800000美金。韩国队伍也已经开始直播了，但总的来说，“他们认为这样做效率低下。”Lee "CloudTemplar" Hyun-woo说，他是一名退役选手转型的预测师。“在韩国，为了赚取你不得不承担这样的结果。”尽管Demand这样说，今年二月，一则丑闻还是爆发了，由于一名Twitch用户，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开始直播Faker的练习画面。

 

拳头公司的韩国总部坐落在新沙站附近，新沙站是整形美容业发展的温床。通风的办公楼，配备了一般硅谷公司都会配备的东西：街机游戏机、乐高台，甚至还有一整套的鼓。英雄联盟是免费游戏。但拳头公司还是可以盈利——13亿美元——根据SuperData Research的数据——通过向廉价的游戏功能收取费用，比如购买皮肤、符文和英雄。这些附加组件中的许多在职业选手使用过后变得流行起来。

 

为了遏制韩国选手的流失，拳头公司和KeSPA，那个监管性的联盟，已经做出了一些规定上的改变。去年秋天，拳头公司制定了一个新的区域限制体系，来限制西方队伍招募过多的外国选手。Richard Kwon，拳头韩国分公司的首席公关，希望能说服政府给予成功的电竞选手缓刑强制性兵役权力，就像它给予美国MLB 的明星选手Shin-SooChoo的那样。然而，他坚持认为“韩援出走”是被夸大了的。“让韩国的电竞环境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它强大的业余储备力量。”他说，“我们可以轻易发现并培养出新的有天赋的选手。”

 

另一个拳头公司的员工开玩笑说：“Faker二号。”

 

在工作领域，韩国人是以注重集体主义而闻名的。没有个体可以超越团队，没有部分可以超越整体。“战队会这样说：‘如果一个选手不能接受他被支付的工资，我们会让他离开。’”CloudTemplar说，“‘我们会找一个新的选手重新开始。’”韩国选手并不是在电子游戏上具有天生的天赋，他说——他们只不过在更优秀的教练手上，被更好的训练了。“这大概是我们最强大的地方了。”

 

但是，我问他，如果有一天连教练都开始流失，又会发生什么？“我们只不过会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他说道。

 

五

 

    SKT在春季赛常规赛里的最后一场赛中面对GE Tigers，一支在赛季早期击败过他们的队伍。两支队伍都已经杀进了季后赛，今晚他们将为了荣耀而战。在场馆开放之前，OGN附近的咖啡馆里，我见到了Faker的父亲Lee Kyung-joon（李京俊？），还有他的两位姑姑。谈话刚开始，其中一位阿姨就拉住我的胳膊，“他是我们家族的骄傲。”她说。

 

SKT第一次找到李京俊协商关于签约他的儿子的时候，他对让儿子那么早就脱离学校持十分谨慎的态度。但是一位老师说服了他：对于Faker来说，在之后取得文凭是轻而易举的事。“我想作为一名单亲父亲，我的职责就是支持我的儿子。”他说，“他这样做是因为他想这样做。”当SKT夺得世界冠军时，李京俊以赞不绝口作为回应。“我开始这样想‘wow——他在这方面真的是天才’”他说：“他非常的刻苦。为此，他付出了他的一切。”

 

我问他那份来自中国的奢华保价是否被夸大了。他犹豫了一下，和Faker曾经做的一样。最后，他摇了摇头，那份合同是真实的。但是，为什么有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他想要留在SKT。”他说，“我很欣赏，对 于他有知遇和栽培之恩的组织坚守忠诚。”

 

比赛开始前，Faker和一个队友在SKT的展台（就是那个小玻璃房）里练习。Faker玩英雄联盟的时候，他放在鼠标上的手几乎是静止的，除了肌腱在不断上下，像是在拨动吉他的琴弦。他的一只脚微微抖动。他在浏览着游戏地图，而我在仔细观察他，试图找到是什么成就了他——试图把坐在我面前这个实实在在的人和屏幕上那个致命的杀人机器联系在一起。但是，我一无所获。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正在和朋友玩这电子游戏，只不过是是异常专注的那个。最后，他离开展台，去弄完他的化妆。

 

正式进入比赛之前，有一个叫做ban—pick的环节。每支队伍要选用5个英雄和禁用掉3个英雄。因为每个英雄都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技能组合，这是这个游戏里极其关键的部分。Monte告诉我，比赛的胜负至少有30％取决于英雄的选用上。Faker擅长很多英雄，他从未输过比赛，在他操作乐芙兰，一个行踪诡谲的女刺客，的时候。不出所料，GE Tigers禁用掉了乐芙兰。

 

SKT轻易就拿下了第一场比赛，第二场时间持续的比较长。两队僵持激战了30分钟左右，这时，一个GE Tigers的队员试图从隐蔽处Gank Faker。Faker躲开了这次攻击，现场爆发出了一阵掌声。最终，5名GE Tigers强开了SKT的4名队友，预感这是一次5v4的优势团战。SKT在团战中拉扯了几秒。然后，Faker突然闯进了画面中，像一个楔子刺入战场。SKT赢下了团战，在GE Tigers队友复活前，SKT推倒了基地。游戏结束。

 

随后，一位韩国电视主持人采访了Faker，他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脸上的妆像是要和聚光灯融化在一起。她问他：成为SKT的尊严，是一种什么感觉？（原文是：what it's like being theface of SKT.）

 

“我希望我们可以将更多的胜利和有分量的冠军，作为礼物送给他们。”他说。

 

“有什么话想对你们的粉丝说的？”她问。

 

他偷偷瞄了一眼人群：“在第二局比赛里，我们犯了很多失误。我觉得很后悔。”

 

在韩国有个概念被称作mangshin，大致可以翻译为“丢脸”——给你团队带来屈辱。“如果一支队伍在美国没有表现好，” Will"Chobra" Cho，一位韩国的预测师说。 “你会批评他们，但你仍然还是会游行欢迎他们。在韩国，它就像是，‘你没做好？那你就千万别想回来了。’”他举例说，韩国球队在2014年世界杯输了，球迷到机场向球员扔太妃糖。 （他们的意思是作为一种侮辱。）

 

有些英雄联盟的明星选手承认，离开韩国后，他们觉得压力小了。世界上最好的选手之一，Deft 金赫奎，他在去年离开三星加入中国的EDG。Deft说中国的粉丝不那么挑剔。 “在韩国，粉丝们会gong-gyuk。”他说，用了一个短语，意思是“攻击”。

 

2012年，一位名叫Jang"Woong" Gun-woong的韩国玩家，在比赛中，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屏幕，这在职业游戏比赛里是被严令禁止的。他的队伍立刻受到了惩罚，英雄联盟的粉丝在网络上肆意攻击他。一年后，他退役了。他把这件事写到了在Reddit上。“我被批评成了国家的叛徒，”他写道，“那个时候，我22岁，我不知道有什么是我不得不去做的。”网上仇视是那么不堪，他写道，他甚至住进了精神病医院。

 

Woong，现年25，与他的父母生活在木洞，就在汉江的南边。喝着一杯柠檬香茅茶，他告诉我，他退役有很多原因。粉丝，他说，那些“非常恶意的”——但他也发现他的技术在走下坡路。“我不喜欢发生很大的变化，可是游戏是永远在变化的。” Woong说。他想过在退役后当教练，但没有合适的机会了，所以他回到家里，参与一些他父亲生意的工作。不久后，他计划去服兵役。“对于大多数职业玩家，未来并不光明。”他说，“退役之后，要重新开始新的事业是非常艰难的。”

 

我问他现在会不会仅仅为了娱乐去玩英雄联盟。“不常玩。“他说，“可能两周会有一次。”

 

六

 

时间来到季中邀请赛的5月，关于SKT会首发谁——Faker还是 Easyhoon的争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像快要被吹爆了的气球。在韩国最后的总决赛里击败GE Tigers之后，这支队伍把两位队员都带到了Tallahassee，备战MSI。Deft，他的队伍轻松获得了中国赛区的冠军，曾对来自拳头官方网站的采访人员说：他把Easyhoon看作是更大的威胁。“Faker在以一己之力改变游戏战局的方面，做的真的很好。”他说，“但在最近的版本里，这件事已经不太可能被允许发生了。”

 

本次比赛在佛罗里达州的一个篮球赛场里举行，面对着4000名爆满了的现场观众。那些年轻人让现场沸腾了，少年和少女——那么多女孩！——coser们穿着精心制作的服装，模仿那些英雄们。当我在水箱顶发现一群反带着FSU帽子、肌肉发达的家伙时，我以为他们是迷路才到了这里。直到我发现他们中的一个举着一块写着“削弱刀妹吧！”的牌子，这是一个关于英雄联盟里某个英雄很经典的玩笑。他们都挥舞他们的拳头。

 

有关电子竞技的最大悖论是，游戏是通过网络进行的，但比赛仍然会受到现实物理条件的约束。举例来说，如果一个美国选手试图登入到韩国服务器，他就会遇到轻微的延迟。但是队伍必须战斗在同一的节奏上。与外国队伍的竞争，只能在国际赛事上实现。美国和欧洲的战队在这方面做的一向不太好。

 

大多数在Tallahassee的粉丝都支持美国本土的代表队伍，Team SoloMid。可在这次比赛里，它被重重挫败了。SKT轻松闯入半决赛，在那里面对欧洲代表队，Fnatic。每个人都认为韩国队将会获胜，但比赛和比分却出奇的胶着和接近 ——有一个点是，Faker死了太多次了。当一个解说大声质疑SKT是否应该考虑用Easyhoon更换掉Faker，有几个人在人群中嘶吼着说同意。第二天晚上，两支队伍排成两列走上总决赛的舞台——EDG是绣有龙的黑色亮面夹克，SKT则是海军蓝和白色——Faker的缺席是如此刺眼。 SKT决定首发Easyhoon。

 

韩国队拿下了的第一局比赛，但下一局是一场艰难的战役，Deft，那个外援，用他的技能获得了太多的优势。SKT输掉了第二和第三局的比赛。现在他们站在淘汰的边缘，一台摄像机一直跟随着队伍，他们在后台讨论，然后走回赛场。随着选手们在kkOma身边围成一个圈，有一个认知像涟漪一样在人群里荡漾开：Easyhoon不在了。他被替换下去。粉丝们兴奋地跳起来，高呼Faker的名字。

 

当他走上舞台的时候，整个场地沸腾了。

 

比赛开始，SKT似乎用了一种新的目的来玩游戏。他们开始赢得战斗，收获得分点，他们创造着优势，围绕着Faker打这场比赛，就像他就是这张地图的中心一样。“这是另外一个SKT。”一个解说说。他们轻松获得胜利。比赛进入了第5局决胜局。这一次，在ban—pick阶段，EDG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们没有禁掉乐芙兰。

 

但是，很快，一切都明了了，这不是一个失误——这是一个陷阱。EDG专门制定了一系列的战术来针对乐芙兰。在Faker失去大部分能够帮助队伍的能力之后，EDG像一个谋杀的犯罪团体，悠闲漫步在地图上。他们拿下一个又一个的击杀，胜利女神站在了他们的背后。最后，37分钟之后，中国队推倒了SKT的基地。有一个惊愕的声音从附近的扬声器里传来：“在我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韩国队伍输了！”银色的纸末散落，雨一样倾下在舞台上，SKT就这样消失了。

 

后来，我在后台寻找Faker的时候，突然想起在韩国时我问过他的一个问题：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会去做什么？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我把这个问题带给过几十个职业选手。大部分人都被难住了，几个人承认他们并没有去思考过他们的未来。剩下的人说他们会去服兵役，然后再来思考这个问题。让我惊讶的是，唯一脱口便回答我的人是Faker，从他平时就保留下来的思考里。“我想要去学习。”他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去深入学习过任何一门学科，但他喜欢科学。他喜欢那部叫做星际穿越的电影。我继续在场馆里寻找他，记起他给我的回答，想他会不会真的这样做。

 

最后，我在外面看到了Faker。他和他的队友在一起，并排站在一块用纸板做背景的临时红毯上。在这个温暖的佛罗里达州的夜晚，几百名粉丝聚集在一起，等待着能和SKT合影。他们慢慢向前走，一个接一个，微屈着向他们的“神”表达敬意。每一次，他都会鞠躬，然后回以他们微笑。